信仰可以改变我们的生活?

发布:追蝶   时间:2010-8-24   阅读:1190  

来源:《心理月刊》 凌敏/编辑 程东金/文

  虽然牛顿、爱因斯坦这样的大科学家都是教徒,但在一般人的印象中,科学和信仰仍然是两回事。在他们眼里,科学和信仰之间,是“你进我退”的关系,科学的光亮往前照一分,信仰之光就往后退一分。到了21世纪的今天,克隆技术似乎更是攻破了信仰的底线——专属于神灵的造物能力。过去,神说“要有光”,于是就有光 ;现在,人说“要有多利羊”,于是就有多利羊。

  可就在这样一个世界里,在高科技实力世界第一的美国,牧师的数量和心理医生一样多。看来,现代人仍然需要源自远古的心灵慰藉。

  ■ 寻找“信仰分子”的科学家

  而且,在朝向信仰的道路上,还出现了一小群似乎不该出现的人——“神经神学”科学家!他们带着科学仪器加入了寻找信仰的行列。2006年10月号的《新发现》杂志介绍了“神经神学”科学家的最新研究:我们的大脑中存在着所谓的“信仰分子”——大脑神经传递中的血清素。血清素能产生多种错觉,如幻觉、感知错乱、感觉自己与周围世界融为一体,等等。在神经生物学家看来,那些虔信者的神秘体验,其实都来自“信仰分子”。血清素含量越高的人,越容易相信神灵的存在。

  那么,身心修炼者禅定时感受到的与宇宙合为一体,又该如何解释呢?神经生物学家纽伯格发现,这与大脑的一个区域——上顶叶皮层的活动有关。在禅定时,人的上顶叶皮层活动减退,由此导致对空间的感知发生扭曲,从而产生与宇宙合为一体的感觉。

  看起来,人类似乎完全被设计好了要去获得信仰,每个人生来就拥有一个喜欢制造“世上有神灵”这一感觉的大脑。当然,科学家知道自己的界限。他们只能肯定我们的大脑从化学构成、组织结构以及认知机制等方面,为人们接受信仰做好了准备。至于信仰本身是否真实存在,不该要求科学去回答。

  ■ 信仰,克服焦虑的良方

  即使没有加班加点、最后期限这样的日常压力,人们还是要面对一些基本的焦虑,所有人都无法逃脱,而信仰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。法国人类学家、认知学专家阿特朗说:“归根到底,信仰作用的是我们的情感部分。因为,诸如死亡、绝望等关系到存在之意义的问题,常常是理性无法解决的。在理性止步的地方,信仰接手这些问题,并努力提供答案。”

  确实如此,信仰有时候就是一个人处于人生的困境甚至绝境时的选择。对此,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工作的哲学博士王六二认为:“无论在什么条件下,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好,更不用说是在人生的困境之中。

 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,宗教产生的一个原因,就是因为我们人很脆弱,很有限,只靠自己的力量无法面对绝境,所以,要靠神的力量。我们每个人都会老,都会有生病的时候,都要面对死亡,这些人生的基本境况,决定了这种选择一定会出现。

  有信仰的人,往往比没有信仰的人坚定,面对绝境时痛苦要小得多。信仰甚至可以使人越超绝境,以苦为乐,视死如归。”

  信仰还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。它可以缓冲因不能控制的生活事件,如死亡和严重的疾病而造成的巨大压力。法国心理学家戴里夏解释说:“一旦个体置身于一个随时可能超出他的控制能力的消极情境中,他就会自动生成‘控制幻觉’。这种幻觉让他觉得自己能够控制外界,从而起到心理保护的作用。”

  相反,如果个体长期置身于危险境地,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改变这种局面,他就会进入“抑制行动”的状态。这种状态对人体器官极其有害。按照生物学家夏普提耶的描述,此时,相关的器官和组织会处于生理警戒状态,大量分泌肾上腺素等。若任由这种临界状态持续,人体器官就会迅速衰竭。

这就是许多疾病,比如胃溃疡甚至某些癌症的成因。因长期的焦虑对人的生理健康非常不利,故在承受重大考验或者危机时刻——哪怕完全是出于实用的考虑——“信点什么”也是有好处的。

  ■ 信仰,从哪里来?

  对于敏于感受的人,信仰究竟采取什么形式是次要的。禅修、皈依宗教、冥想,哪怕仅仅是内心的修为和坚持——灵性生活有很多可能性。

  还有些人把目光投向古代先哲。老子、苏格拉底,他们所讲述的,真的已经离开我们很远了吗?也许不然。如果这些先哲活在今天的话,毫无疑问,他们会有最多的拥趸,会是最成功的畅销书作家、电视明星。

  德波顿,一个才子型的英国作家在《哲学的慰藉》(上海译文出版社,2003)一书中,做了一个精彩的演示,在哲学和现代人所需要的心理自助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。我们可以借助古典哲学家的智慧,更好地思考和指导今天的生活。

  哲学书籍也许比许多许诺太多、也太轻易的心理自助书籍来得更有效。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,哲学所揭示的,更接近真理。心理自助书籍为我们描绘的生活,总是充满着轻松欢快的调子。但实际上,总有一部分生活是灰暗、乏味的,甚至不乏悲剧的意义——我们只能指望一个相对美好的生活。承认这一点需要很大的智慧。

  ■ 信仰,但不交出判断力

  信仰,让自己的生活有所凭据,生活的目的感随之而来,对死亡的忧虑变得可以承受。但也有人会说,在这些事情上找到确定无疑的答案,也意味着失去思考的自由。在极端的情况下,信仰不仅不能帮到它的信奉者,反而适得其反。仅仅囿于信仰所给予的“对”或“错”,去接受一种自己不能左右的盲目力量,人的视野会缩小到可怜的地步,最后,整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就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主。

  在信仰的笃定和偏执之间,距离其实并不遥远。阿特朗就曾这样谈及信仰:“所有信仰向人们描绘的都是一个违背直觉感知的世界。信仰的皈依者必须扭曲自己对外部世界的直觉认识,才能适应信仰所宣称的难以置信的世界观。”

  所以,需要一种平衡。信仰给生活带来方向和力量,但不是全部。你仍然需要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,清楚正在作出的选择。在一个诸神并立的时代,任何一种信仰也不能宣称能够消解生活的全部复杂性。信仰者所要面对的生活,仍然会带着两难选择的色彩。这是人必然要承受的。尽管如此,我们还是可以说,你本身就是精美的乐器,你自己是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自己的乐师,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怎么弹才是最美妙的。

  信仰带给人归属感

  在人类早期的小群体生活中,一个人如果离群索居,那等待他/她的就只有死亡,而被所在的共同体排斥和孤立,就是一个人所能面对的最残忍的惩罚。人类历史演进到个人主义盛行的今天,这种心理归属的需要仍然存在。信仰可以帮助人们产生依附于一个更大群体的感觉。对社会组织的归属感能给人带来安慰,降低人的焦虑。归属和认同的需要几乎是人的本能。

  曾奇峰:适应性将会替代信仰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统治

  曾奇峰,武汉中德心理医院创办人

  《心理月刊》:作为心理学家,您怎样看待信仰?

  ■ 曾奇峰:信仰是将一些已经存在的、别人的世界观、人生观和价值观装进自己的脑袋里。这样做的好处是,可以避免自己探索过程中的焦虑、恐惧和时间的浪费,或者说可以起到较少和避免内心冲突的作用。坏处也显而易见:它扼杀了个人的经验和创造性,并且容易导致思想和政治上的专制。

  从心理学上说,信仰是人的整个内心世界的一部分。在相当程度上,它统摄其他心理活动。但是,它的统摄比较“形而上”、比较远离人的生物学本性,所以,随着时间的推移,现实感或者说适应性将会替代信仰对人的精神世界的统治。事实上,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。

  您能比较一下信仰和心理咨询吗?

  ■ 相对于信仰而言,心理咨询比较“形而下”,它关注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跟现实的和谐与不和谐,或者说关心的是一个人的世俗生活。再具体一点说,心理咨询不涉及信仰问题,除非这个人信仰的是举世公认的邪教。心理治疗师会尊重一个人的信仰,不会用自己的信仰影响来访者。

  如何避免让信仰陷入偏执呢?

  ■ 判断一个人是有着正常的信仰还是已经走向偏执,关键是看他/她的现实功能。如果这个人在有信仰的同时能够处理或更好地处理日常生活事件、和谐地与他人相处、言行与现实环境协调,那就是信仰得比较健康。但是,如果在所谓信仰的状态下,这个人丧失了处理日常生活事件的能力、不能与周围人和谐相处、言行严重违背现实要求,那他/她的信仰方式就是病理性的或者说偏执的。需要强调的是,我们这里说的不是信仰本身的对与错、好与坏,而是信仰方式的问题。举例来说,不同的人信仰相同的东西,有人信得很健康,也有人信得很不健康。

  徐钧:我赞成信仰多元的观点

  徐钧,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咨询师、督导,苏州戒幢佛学研究所研究员

  《心理月刊》:信仰与心理咨询有关联吗?

  ■ 徐钧:有一定关联。西方的天主教传统中有一个“告解仪式”:教徒在密闭的小房间里,向神甫忏悔自己的罪过。而神甫会代表上帝接纳他,帮他卸掉心理的负担。而现在心理咨询中,受过专业训练的咨询师取代了神甫的位置。

  东方的宗教与西方不同,有更多心理调整的技巧。传统佛教认为,人可以通过自我调整获得积极的改变。佛教要回答的一个重要问题是“人为什么烦恼?”在佛教看来,这是因为“我执”,就是希望事事如自己所愿。而世间事,不如意十之八九,这就带给人无尽的烦恼。所以,重要的是改变“事事如愿”这个观念,也就是佛教所谓的“放下执著”。

  佛教的这种理念跟当代的心理学很接近。自体心理学(当代精神分析的一个分支)认为,人在婴儿期都有一种自恋的幻想,觉得自己无所不能。人成熟之后,这一幻想就会减弱,但在内心深处还存在儿时的自恋幻想,从而引发出烦恼和痛苦。

  那么,心理咨询中可能借鉴佛教的资源吗?

  ■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,但佛教方法必须经过谨慎的改良后,才能用于临床治疗。我的同行李孟潮曾经写信给阿里伯特.艾里斯A.Ellis,认知行为疗法大师,理情行为疗法创始人),问他东方思想中哪种最接近认知行为疗法。艾里斯的回答是佛教。这也反映了现在国际心理学界的一种趋势:将佛教的“正念”、“内观”运用到心理治疗中。

  我自己也利用过 “正念”来治疗暴食症。所谓正念,就是“了了分明所做何事”,用白话说,就是在做事说话的同时对自己有清晰的自我意识。我有时会鼓励暴食症病人可以不减少暴食行为,但要带有正念的去吃:每吃一口食物要咀嚼50下,要仔细感受食物经过喉管、进入胃部,感受食物带给胃部的温暖。一般2周后,来访者的暴食行为就会减少。

  徐钧:我赞成信仰多元的观点

  徐钧,华东师范大学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咨询师、督导,苏州戒幢佛学研究所研究员

  《心理月刊》:信仰与心理咨询有关联吗?

  ■ 徐钧:有一定关联。西方的天主教传统中有一个“告解仪式”:教徒在密闭的小房间里,向神甫忏悔自己的罪过。而神甫会代表上帝接纳他,帮他卸掉心理的负担。而现在心理咨询中,受过专业训练的咨询师取代了神甫的位置。

  东方的宗教与西方不同,有更多心理调整的技巧。传统佛教认为,人可以通过自我调整获得积极的改变。佛教要回答的一个重要问题是“人为什么烦恼?”在佛教看来,这是因为“我执”,就是希望事事如自己所愿。而世间事,不如意十之八九,这就带给人无尽的烦恼。所以,重要的是改变“事事如愿”这个观念,也就是佛教所谓的“放下执著”。

  佛教的这种理念跟当代的心理学很接近。自体心理学(当代精神分析的一个分支)认为,人在婴儿期都有一种自恋的幻想,觉得自己无所不能。人成熟之后,这一幻想就会减弱,但在内心深处还存在儿时的自恋幻想,从而引发出烦恼和痛苦。

  那么,心理咨询中可能借鉴佛教的资源吗?

  ■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,但佛教方法必须经过谨慎的改良后,才能用于临床治疗。我的同行李孟潮曾经写信给阿里伯特.艾里斯A.Ellis,认知行为疗法大师,理情行为疗法创始人),问他东方思想中哪种最接近认知行为疗法。艾里斯的回答是佛教。这也反映了现在国际心理学界的一种趋势:将佛教的“正念”、“内观”运用到心理治疗中。

  我自己也利用过 “正念”来治疗暴食症。所谓正念,就是“了了分明所做何事”,用白话说,就是在做事说话的同时对自己有清晰的自我意识。我有时会鼓励暴食症病人可以不减少暴食行为,但要带有正念的去吃:每吃一口食物要咀嚼50下,要仔细感受食物经过喉管、进入胃部,感受食物带给胃部的温暖。一般2周后,来访者的暴食行为就会减少。